今年十二月,曦昀在家辦裡了一場 recital.

 

曦曦小提琴學了快四年了,這是她的第二次小提琴 recital.

 

曦昀的小提琴老師是台灣人,讓人肅然起敬的師大音樂系出身,來美國深造取得小提琴演奏的博士學位.過去四年,老師接連生了兩個小寶寶,有稚齡的孩子的半職媽媽,以家庭為重,像辦 recital  這種耗時費力又不是絕對必要的活動,能省則省.同樣身為人母的媽媽我,可以理解.

 

年初的時候,老師說 spring 結束會辦 recital, 沒成,改成到年尾.學鋼琴不到一年的曦曦這時已經有兩次 recital 了,媽媽覺得上台演出也是一種難得的訓練.秋季開始老師一直沒提 recital 的事.到十月媽媽我問起時,老師說要不就姊弟兩人辦吧!因為她其他的學生應該都來不及準備.我有一點訝異,只有他們兩個小朋友,誰會要來聽啊??老師說可以找鎮上有年齡相仿的或更小的台灣家庭來;也覺得姐弟兩人可以準備充分.

 

老師既然這麼有信心, 我就回家徵詢把拔的意見,把拔說:“好啊!” - 有一點意外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把拔會說好,大概這“多一事”,喔不,“多很多事”,是多到我的頭上來!隔週上課,跟老師回報,老師這時卻又好樣有一點猶疑,覺得時間會不充裕,但當時考慮舅舅一家和外公外婆明年可能會搬離德州,在離開前曦昀能辦一場 recital 給家人,很是難得.所以,還是跟老師表達想辦的意願.老師也就答應,開玩笑地說了一句:“但從在開始,每天要練兩小時喔!”

 

事後,我覺得老師那句每天要練兩小時,好像不是開玩笑的!

 

選曲

 

決定要辦 recital,第一個要討論的就是曲目了.因為只有姐弟兩人,老師又覺得要有四十分鐘長度的表演.所以也就是姐弟都得各自表演多首曲子.

 

老師給曦曦選了三首:

Concerto in A Minor, Op.3, No. 6, 3rd Mvt. by A. Vivaldi/T. Nachez (Suzuki IV):這首是她前一年練的曲子.

 

Concerto No. 3 in G Minor, Op 12, 1st Mvt. by F. Seitz: 根據老師說法,這是一首比較完整的入門 concerto,  有一些炫技的部分.應該是曦曦暑假練的曲子,也是三首中她覺得最難的曲子.

 

La Folia by A. Corelli (Suzuki VI):從九月初進入 Suzuki VI 的第一首,也是唯一的一首曲子.練了一學期.整首曲子風格多元,也是最長的一首,但曦曦說沒上一首難.

 

阿弟的曲子都在 Suzuki II, 當然都是重編的簡易版:

The Two Grenadiers by R. Schumann:姊姊第一次 recital 表演過,阿弟超愛這種進行曲風格的曲子.
Theme from Witches’ Dance by N. Paganini:姊姊第一次 recital 表演過,我時時得提醒阿弟,這是巫婆跳舞,不是巫婆行軍!(原版的曲子絢麗神秘,不過要練到很高階才有辦法拉原版的)

Minuet by L. Boccherini:一堆反覆的圓舞曲.
 

 

決定時間地點形式

 

地點,可以就在我們家.我們家客廳寬敞空曠,有鋼琴,我們還可以借到很多的折疊椅.

 

日期,為了拉長準備時間,當然是愈晚愈好,但也要考慮老師寒假出遊的時間.所以最後訂在 12/9,媽媽我跑全馬的前一天.

 

形式,我覺得以曦昀的程度,如果只是請朋友來聽半小時再吃個點心,大家來的意願大概不高,所以就希望可以跟個 play date 結合.老師後來也願意配合,把時間改到下午,這樣表演完,大家可以吃點心,大人可以聊天;小孩還可以玩,做美勞.

 

拍照

 

想說藉機給曦昀拍的小提琴沙龍照,可以放在邀請函上.所以找個週末請姐弟穿得人模人樣在家拍照.

 

拍了很多張,大多都不可用:

 

把拔說這張有豬哥亮的感覺.>_<

 

孩子!照相不要閉眼睛,但也不用張這麼大!

 

這張好像在拉鄉村音樂.

 

最後只有這張滿意:

最後選了這張有點淘氣喜感熱鬧的.

 

邀請

 

這是邀請函,還是放了兩張比較正經的.

阿弟原本要演出四首,

 

邀請函做後後,就是找觀眾了.我們家雖然客廳不小,又可以借到很多折疊椅,但是還是有個人數上限.同時,也不希望來的人太少,稀稀落落的.邀請觀眾,計算人數,變成是媽媽我最大的壓力來源之一.為此我還用 Google Sheet 做了計算縝密的規劃:

 

左下是計算家裡最大容量,不能超過 41 人;右下是最後出席的人數,39 人;上面的則是邀請的紀錄.

 

一開始只想找台灣人或中國家庭,反正我們本來就一年會在我們家聚幾次.但是呢,有人自己期末有活動衝突,有人遲遲不回我信讓我確定不了人頭數,加上曦昀都想請班上的好朋友,那我就開放吧.

 

邀請班上小朋友也是個挑戰.曦曦要邀請的好朋友有隔壁班的,我必須跟隔壁班的老師要家長的聯絡方式,好在她自己也會在下課時跟同學提.

 

阿弟就比較頭痛了,他的英文能不能跟同學講清楚,我沒信心,但他又很重朋友,堅持要請三個死黨.有兩個同學是隔壁班的,隔壁班老師不給直接給我家長聯絡方式,也從不回我信,我只能相信老師有把信轉去給家長.

 

另一位同學 Alex, 雖然是自己班的,但是老師說家長英文不好,文字上溝通會有問題,她先是跟我說她給了 Alex 家長我們家電話,他們會跟我聯絡;隔天又說乾脆給我 Alex 家電話,我跟他們電話聯絡;後來我跟老師說,麻煩您給我 Alex 家長的 email, 我試著用透過 Google Translate 用文字溝通.然後又要把拔送阿弟上學時,跟老師確定 Alex 到底是哪裡人.把拔原本一直以為 Alex 是墨西哥裔,好在有跟老師確定,因為  Alex 原來是 Combodian 柬埔寨人啊! 柬埔寨人使用什麼語言? 問了呱狗後,我才知道是高棉文.媽媽我又趕緊把邀請函用 Google Translate 翻成高棉文.

 

 

高棉文是長這樣的.

 

媽媽我也不是笨蛋,當然知道 Google Translate 不是萬能,也可能不會有像 recital or playdate 的翻譯 (這些詞翻成中文我都不確定要怎麼翻),所以所有的語句用詞要簡化.終於匆忙在前一週週五阿弟上學前趕出一封信,還列印出請他交給老師轉交給 Alex.

 

但讓媽媽失算的是,我忘了要 back translate 再確認.當日下午才想起這件事,趕忙用 Google Translate 從高棉文翻譯回英文,正慶幸一切都還正確後,最後一句卻出現:

 

“We will play gambling”??

 

啊!好在 Alex 媽媽還是有回我 email, 希望不是衝著來賭的!

 

練習

 

自從決定要辦 recital 後,所有進度停擺.每次上課,老師就是集中精力在曲子的修飾上.姐弟的課原本是姊姊一小時,弟弟半小時,但後來常常都是姊姊多上,弟弟只上了十五分鐘.曦曦的曲目較長也較複雜,即便同一首曲子教了數次,每次曦曦也都做了修正,但幾乎每次上課老師還是會有新的要求.每個音要怎的開始,怎麼延續,要不要 vibrate, 要怎麼 vibrate, 要怎麼結束,都是要注意的地方.阿弟的曲目較短也簡單,老師對他的要求也比較低,似乎只要音,拍子和弓法拉對, dynamics 有做出來,音不是太難聽,也就可以了.很多時候媽媽覺得自己對阿弟的要求,比老師的要求高;但是對於曦曦,這就完全需要老師的專業了,因為大部分時候媽媽我聽不出她的問題在哪.

 

在家練習,基本上每天就是練完音階後練曲子.當然很重要的就是要把曲子都背起來.姐弟的練習各自都給媽媽帶來不同的挑戰.阿弟的曲子簡單,他也很會背譜,但是沒有耐心毅力,加上反覆練同樣的曲子,缺乏新鮮感就失去專注力,所以每次練習都是一場搏鬥.曦曦呢,雖然有耐心有毅力有專注力,每個音節拍弓法要正確也大多可自理,但曲目較長且複雜,除了背譜需要媽媽幫忙,媽媽也要幫忙聽換把位的音準,每個音要怎的開始,怎麼延續,要不要 vibrate, 要怎麼 vibrate, 要怎麼結束,這些細節都要注意.原本老師說最長也是最近練的一首七分鐘的曲子,可以看譜.但是後來曦曦還是三首全都背起來了.

 

同樣的曲子反覆練,練到後來媽媽都有一點精神耗弱了.姐弟練琴又是都在臥房.到後來我每天晚上三更半夜躺在床上腦袋還幾首曲子在那餘音繚繞,睡得很不好.

 

至於我們有沒有練到每天兩小時呢? 當然是沒有.Thanksgiving 假期我們沒有出門,除了 Thankgiving 當天沒練,每天是有練到一小時,可能有兩天練到一天兩小時.就這樣了.每天媽媽都很努力了,孩子們除了練琴,國語數學課外閱讀也都要兼顧,還得把握夏天的尾巴(德州夏天的尾巴是十一月),每週三次游泳.

 

一週前準備

 

親戚朋友們願意抽空來看曦昀演出,當然要好好謝謝他們.所以一週前我們又請了外公外婆來支援,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準備 goodie bags.

 

先做這可愛的 Reindeer 頭

 

家庭生產線啟動


 

外婆負責用鉛筆繞角角

 

把拔負責裝角

 

媽媽我負責黏 Glue dot

 

嘻嘻負責黏上眼睛鼻子

 

之後還要裝 Goodie bag. 媽媽覺得最好就是可以吃掉的零食!

 

我們這一幫子人在忙的時候,阿弟在做什麼呢?

跟表妹大寶比武!

This is my picture of the year!

 

裝備齊全,還有戴護目鏡!

 

Goodie bags 完成

(不過這是版本二,版本一我們用來送 recital 客人的忘了照特寫;

每年十二月為了卡片 Goodie bags 花了好多時間,可能明年要一切從簡了!)

 

最後準備

 

表演前一週,每天的練習簡直是一團混亂.每首曲子反覆練到姐弟媽三人都有一點無力又無奈:該背的都背起來了,練不起來的部分也開始懷疑繼續反覆是不是就可以掌握.除此之外,最後一週雜七雜八的事特別多:幫忙準備 goodie bags, 到媽媽學校發送耶誕節 goodie bags.出去堆雪人.零零總總的雜事,搞到後來大部分的日子是沒有練到一小時的.

 

最後一週在忙什麼呢?

 

由於曦曦一直耿耿於懷去年萬聖節阿弟有跟表妹去學校發糖,所以我只好今年耶誕節前課後帶一幫孩子去學校發糖,平衡一下,免得曦曦要一直跟我碎碎念.

 

星期二晚上,下起在德州難得一見的大雪!當然是要出門堆雪人玩雪

 

演出當天

 

這天是也特別繁雜.媽媽怕忘了任何一件,特別練了清單把工作清清楚楚份配好:

 


 

沒列在單子上的還包括曦曦要上鋼琴課,媽媽要去拿第二天馬拉松的計時名牌,當然還有要監督最後衝刺的練習.

 

說來這也完全稱不上最後“衝刺”.阿弟我已經和他激烈搏鬥一週了.他曲子早早練好背熟後,最後一週就很散漫.當天早上媽媽要他跟鋼琴伴奏再和一次,他硬是不肯.媽媽我也火了,那就不要練了,媽媽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 雖然我後來還是不甘心地揍了他一頓!我真覺得要不是我飲食清淡規律運動,我一定會被他的練琴氣到腦中風半身不遂癱瘓!

 

節目單也是當天跟老師確定後印的.

 

 

老師兩點就來彩排.彩排的時候我也才慌亂地在印節目單.

 

家聚少的好處就是可以這樣利用客廳.

 

客人陸陸續續到.

 

 

2:45 pm, 客人陸陸續續到了.媽媽我也開始緊張,忙著招呼客人,雖然有人報名了但沒來,但更多的是沒跟我先實報人數,最後總共來了快四十人,好在有人遲到,不然家裡可能會擠爆!

 

三點鐘,大概坐滿後,媽媽我就先去門口貼個 note, 提醒遲到的就直接進門,無需按門鈴,因為表演就在客廳.

 

阿弟演出

 

阿弟一上台,媽媽就發現:啊!他怎麼內褲拉的比外褲高?原來是演出前,媽媽問小朋有是否要上廁所.平常在家上廁所都要人“陪陪”的阿弟,舉手說要自己去上.如廁後,他豪邁隨興地把褲子往襯衫外一拉,內褲拉得比外褲高,問題是內褲的褲頭又是顯眼的紅色.媽媽看得一整個不舒服,但他已經站在台上了,媽媽又不能上前幫他整裝.

 

至於阿弟的表演,只能用“荒腔走板”來形容 !久久就練熟的曲子,卻在真正表演時,錯誤百出.雖然這是阿弟第一次 recital, 我倒不覺得這一蹋糊塗的演出是緊張造成的,功餽一簣的成分比較多.最後一個星期,他根本沒有用心在練!

 

 

 

 

每朵烏雲都有銀邊.唯一媽媽我欣慰的,是至少他拉錯時,臉上是一臉驚恐,“完了完了!等一下要被媽媽剝皮了!”的表情.好在他還有一點羞恥心.我本來很擔心他會給我跟台下他的死黨們擠眉弄眼嘻嘻哈哈的.

 

所以這樣失敗的演出,至少讓他學到一個教訓:就算練熟了到最後關頭還是得用心練!

 

曦曦演出

 

曦曦的演出,也是有瑕疵的.音准和弓法錯誤都有,更別說雜音,趕拍子和其他沒有處理好的細節.但是曦曦的曲目確實比較複雜,而且我看得出她非常緊張 (她事後跟我說她終於有 stage fright! 以前問她她都說上台不會緊張) 平常曦曦拉琴,身體都會很自然地跟音樂律動,老師說這是一種 gift ,但是當天她身體卻是像鐘擺一樣來回左右晃,音樂跟她的肢體是完全分家的.

 

 

即便如此,媽媽還是很喜歡她的演出,常常把 video 拿出來反覆聽.另外,曦曦當天上台有進步的是,她終於有微笑了!  之前她幾次鋼琴 recital 上下台都一整個臭臉,好像全世界都欠她的,所以這次我們都跟她千拜託萬交代,麻煩要笑一下,她也終於每次都露出甜甜的微笑!

 

 

 

老師和曦曦對她這把 ¼ 的練習琴音色都很不滿意.老師之前要我們去跟琴弦社換弦,沒什麼用,其實當時應該就換一把琴的,因為一個月後弟弟換 ¼ 時我們就換了一把琴,音色好多了.

 

演出結束後來吃吃喝喝.

忘了拿出一盤,現在看起來食物有點少!不過很健康!

 

 

大人聊天

 

小朋友玩

(把樂高和大富翁同時拿出是一個白癡的錯誤!)

 

這一邊還有一桌在做佳節美勞.

 

跟老師合照.老師真是辛苦了.幫我們彩排伴奏都還得另外雇人看小孩.

 

後記

 

這次雖然不是完滿的演出,但是還是難得的經驗.

 

曦曦的小提琴已經要進入 advanced level 了,Suzuki VI 才拉了一首,老師說剩下得可以跳過.Recital 後開始練 Bach Violin Concernt in A minor , 還說之後應該不用買曲子的書,因為拉的都會是古人寫的已無版權的原版曲目 (老師教古典小提琴).

 

阿弟呢,recital 慘遭滑鐵盧後有認真一些,老師說可以開始練 Suzuki III , 寒假期間媽媽已經教了三首半 (總共是七首).第一首寒假結束後,一次就過了,剩下的老師沒時間聽,但是從現在開始阿弟的上課時間要延到 45 min.  

 

媽媽最期待的是姐弟可以一起拉奏  Bach Concerto for 2 violins in D minor, 這首雖然常被名家拿來灌唱片,但是其實難度不高,是 Suzuki IV 的最後一首(應該說,一人拉難度不高.兩把小提琴加上伴奏進來,初學者還是很容易拉得暈頭轉向).姐弟媽媽要一起加油!

 

Recital 上,有位媽媽過來問我小孩一天練多久,然後讚美一句:“妳好有耐心”  我說:“我沒耐心,我會吼的!” 老師在一旁說:”應該說妳很有 ‘毅力’!“沒錯!

 

媽媽我每天要花兩個小時陪練,週末放假,第一件事就是把琴練了.我常在想,孩子如果沒有學琴,這些時間我們會來做什麼?一天落落長,就算考慮學數學國語游泳一起讀小說,好像也沒有什麼太多其他的事.(雖然媽媽我覺得自己的是永遠做不完.)

 

學琴到現在,姐弟都自知之明,他們都不是 prodigy, 如果連 prodigy 都要苦練的話,像我們這種庸才就更不用說了,一定要努力練!現在在 youtube 上隨時都可以搜到年紀小小就在拉難度頗高的 concerto 的影片.羨慕歸羨慕,但我相信他們絕對一天是練三個小時以上 (就連帕格尼尼和帕爾曼這些傳奇小提琴家都要一天練上很多個小時的),同時也慶幸孩子沒有那樣的天份,畢竟走上音樂專業的路是很辛苦的,但如果孩子真有這樣的天份,就連我們家這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把拔,都說就支持他走專業!

 

有機會可以學樂器是上帝給的特別恩典,所以如果姊弟學琴有什麼目標的話,那就是希望可以珍惜感恩這份恩典,將來可以自娛娛人,有多元的方式服侍,也希望要從這個過程中了解毅力和自律在人生每一方面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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