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壓抑太久,反撲起來是很可怕的。

不是我杞人憂天、鑽牛角尖。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久了。不是我要憤怒、嘶吼、自殘,因為我真的曾經好話講盡,能做的我都做了,我把自己的精神體力都榨乾了!

我仁至義盡。

說真的,除了憤怒、嘶吼、自殘,我更想把拳頭揮在一些永遠不會將心比心的人臉上。

快一年前,在我憂鬱快一年時寫了這封信給孩子的父親 (所以我為同一件事憂鬱超過兩年了,還是有一群人固執的原地踏步)。

寄了這封語重心長的信之後呢,很有趣,孩子的父親沒有回應啊!! 然後當時懷著六個月身孕的我氣得挺著大肚子離家出走兩天,然後呢,更有趣,孩子的父親還是沒有回應! 直到我正面抓著他問你為什麼沒有回應,他才說 "我不知道怎麼回!"

我能和這樣的人過一輩子嗎?  

沒有錯,孩子的父親不會打我、沒有外遇。但是他可以這樣長期不去正視家裡的經濟問題、長期漠視我的精神狀況被這些事整個壓垮。


現在不想這些事。因為我知道我已經努力得頭破血流了。

把家裡的事,大辣辣的潑在這裡,不是要大家擔心,只是出一口氣 (不然會內傷),只是要讓霧裡看花擔心我的朋友知道是怎麼了,也想知道那些"默默關心"我的"家人"告訴我我哪裡做得不夠講得不夠清楚了。

放心,媽媽我很 tough 的! 

不要看我個子矮、一天榨出 1.5 公升的母奶、體重掉到快九十磅,我撐著。我的志向是當打不死的蟑螂!


 

我要神,我要平靜。


 [去年五月與重心長、苦口婆心寫的信,標題叫 "最後一次的懇求" ]

 

把拔:

 

首先,我要感謝你過去這幾年來對這個家的照顧,尤其是曦曦出生後的付出。在很多方面,你真的是一個盡責愛家的好爸爸。

我們家一向是你在管錢,但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算過,如果這個家只有我的收入,我們根本是入不敷出。我把家裡目前收支算在附檔裡給你看。

肚子裡的小孩再不到三個月就要出生了,因為前置胎盤,他可能會提早報到。我每每想到你即將要找工作的事,我就很憂鬱。

奶奶在這裡時跟我說我們又不買名牌,不用擔心經濟的事;爺爺說他這輩子從來沒有為錢的事擔心過。我很羨慕他們。但我也希望大家可以了解我為家裡經濟的事煩惱,並不是杞人憂天;我們的狀況不是"不買名牌"就可以過中產階級的生活 (何況我自己從來也沒買過名牌);我也希望你要了解,不是光"保持樂觀歡樂的心情",以後就會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

 

我們結婚五年了,我自己非常節省,我不敢跟我父母祖父母那一代的人比,但是我敢說,跟我相同年代相同社經背景的女孩想比 (就跟你姐姐妹妹比好了),我算是非常節省的。我不只從來不買名牌,我結婚後幾乎連新衣服都不買:可以請娘家做請娘家做、可以接手別人免費二手衣我都接收;我們所有 out-of-town 的出遊,也都是搭我公務出差的便車:你們玩得開心、我準備開會累得半死,從來沒有什麼出遊就是度假放鬆,多少同事勸我不要這樣,但我總想這是全家 out-of-town 出遊最省錢的方式,咬著牙把全家帶上。結婚五年來,我把自己的物質慾望降到最低。當我看到你姐姐妹妹已經一堆包包了,還可以輕鬆再買名牌包包,而我的二手尿布袋已經破了發霉了想換個新的卻總是買不下手,你有沒有想過我心裡會怎麼想? 我冬夏都懷孕過了,自己的衣服以後可以再也不買,曦曦和弟弟的衣服我現在可以厚著臉皮到處跟別人要,但是以後孩子大了衣服不會淘汰這麼快的時候,要怎麼辦呢? 我從小不為求學的銭煩惱;曦曦才剛要上 preschool 我們就因為經濟因素放棄這個機會。今天傍晚我和她散步回家,她指著對面的教堂跟我說:"曦曦要到這裡上學";我只能跟她說今年沒有機會,希望明年可以再試試看了。

 

我也是很認真努力過生活的人。

你來美國四年了,多少人單槍匹馬來美國四年可以唸完書找到穩定的工作,你有我盡最大的能力在語言文化上幫你適應,你真得沒有藉口說,因為你人生規劃當初沒有要出國,所以你就可以不去積極培養在這個國家找工作的能力。

 

當初我們想要以後留在美國生活也是你決定的。 既然決定了為什麼又不肯積極努力而要讓我一個人承受家裡的經濟壓力?

我知道你對現在的工作很努力研究,但是你自己也應該清楚,只是努力研究不會讓你有更有競爭力。你最重要的是面對現實積極培養找相關領域工作的能力;你的語言能力,會是你找工作最大的障礙。

 

一個工程師明明可以年薪十幾萬,可以大大改善家裡的經濟狀況;我心裡早有底不會對你有這樣的期待。你現在的薪水,是一個高中畢業生在 Whole Foods 上貨的收入,明顯的 underpaid。我也想過如果你就是只想一直做 post-doc 的工作那我也可以接受,但是這畢竟不是一個永久的工作,而你的英文聽說寫能力,往往連 job recruiter 那一關都過不了,你離開了現在 post-doc 的職位,能在這個國家找到任何工作嗎? 你念到博士,在這個國家也唸到工科碩士作了 post-doc, 你就甘心去洗碗嗎? 你就是寧可去洗碗也不願意痛定思痛下苦心把英文唸好?

 

你真的沒有藉口說自己有什麼語言障礙所以英文永遠學不好,我沒有辦法接受一個人沒有我當年一半的努力在學英文來跟我講這樣的話。該怎麼樣讓自己的英語口語和寫作進步我也苦口婆心講過很多次講到不想再講了,絕對不是你看看英文電影、聽聽英文廣播、跟組裡的外國人每天講三兩句話就會有進步的;我能幫你的這五年來我也盡全力做了:幫你安排用北伊大的英語學習資源、告訴你IIT會有哪些資源、 找語言交換、帶著你逐字逐句念英文。

 

你也知道,工程師找工作,口語表達可能跟專業知識一樣重要。你不需要多流利,但你至少要可以清楚有條理有效率的跟人溝通;你來美國四年了,為什麼這一點你就是執意要原地踏步?


這個家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收入,我們是幾乎入不敷出,更別說過中產階級的生活。而且我根本無法想像要怎麼樣還我父母借我們的六萬多買房子的銭。上次和爺爺 skype 他提到我們是什麼美式作風、夫妻錢分得很清楚,我一開始不太了解他是指什麼。從你來美國,我們所有的戶頭都是共同戶頭,我在結婚開始工作的前一年,也自己有一年五萬美金的獎學金收入,從來沒有分你我。但後來我想爺爺指得是我說要還我父母六萬美金的事。我自己的收入,我們夫妻共有;但是我結婚了,我父母也栽培我唸到博士,也很辛苦的在我結婚後給予很多人力上的資源,我不能再拿他們的錢了。我父母也是很節省的人,甚至我覺得他們比爺爺奶奶節省很多,他們這輩子除了來看我和我哥在國外唸書,從來沒有出國旅遊過;省吃儉用了一輩子,退休後卻沒有辦法在老家新竹買一個喜歡的房子。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理解,為什麼我會說那筆錢,我一定要盡快還給我父母。

 

我從來沒有期待你賺大錢,你只要有一個穩定工作,就像現在這樣的收入一直下去,只要你開心,我也可以接受。但我希望你要有自知之明,以你目前的英文口語溝通能力,離開你現在的研究室,你幾乎不可能在美國找到任何工作。過去幾次你找外面的工作,你每次臨時抱佛腳我幫你把腳本都寫好了照著唸,你或許可以僥倖不露太大破綻;但面談的人絕對不會只照著腳本走的,一問到其他問題,你就要有真工夫面對應答,而這些真工夫是要經年累月的努力,絕對不是你臨時抱佛腳就有可以應付的。

 

苦勸你念英文這事我其實早就死心了;每次我一想起來也會開始憂鬱。如過不是為了曦曦還有肚子裡的孩子,我希望我們以後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希望可以讓孩子在一個中產階級的家庭成長,我們可以住好的學區,讓他們學一些才藝,不要煩惱大學的學費,我是不會再提起這件事、再求你一次的。

我也說過了,每個人為了現實經濟上的壓力都要做一些妥協、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為了我們一家人可以在一起,你可以在美國先唸書再找工作,我當初放棄更好的工作機會、我願意這樣開著十年舊車每次通勤兩百公里的路去上班 (晚上開、下雪開、晚上下雪也得開)、我願意受盡秘書和大學部學生的氣。我不是不羨慕那些能力沒有我強但可以開心在研究型大學做研究的朋友,但我總安慰自己這樣的犧牲讓步可以讓一家人在一起也都值得。但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了,我看到的只是再過不到一年我們一家人就會分散兩地。

 

如果你執意不肯面對現實積極培養找工作的能力,半年後離開現在的實驗室在美國找不到適合的工作,為了家裡的經濟你就必需回台灣去找工作。我年初很憂鬱的時候就都想過了,我搬回北伊大,小孩送學校托兒所,我是有能力一個人有全職工作還帶兩個孩子的。只是我會非常非常累,孩子的成長會沒有父親。

 

剩兩個多月孩子就要出生了,我覺得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的機會了。我想你也清楚孩子出生後,餵母奶、照顧 baby 和陪曦曦,我會有超過半年的時間自顧不暇,我不會有時間和體力再幫你了。

 

如果你還是執意不肯面對現實積極培養找工作的能力,那我也尊重你的決定;只希望以後一家人沒有辦法生活在一起時,你不要後悔當初自己的決定。

 

我也希望你明白,這兩年我很累:我要憂心家裡的經濟(你知道我每次攪盡腦汁要兼外快、要少教些課少些通勤的代價有多累嗎?)、我要盯你唸你、要顧曦曦的教養、家裡大大小小的雜事我不是要做就是要唸。我真的很累了。

 

我希望你可以痛下決心、面對現實培養找工作的能力。我最後一次求你了,我能幫你的也就這兩個月孩子還沒有出生的時候。

 

 

我最後一次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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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JenChihP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